開場差不多了，顏太後也覺有些疲累，便先退了。

一般這種宴會，上位者退場之後，男女分席，纔是各家寒暄社交真正的開始。

趙瑾辭中途就被內閣著人請走了，林兮一人也樂得清閒。

她自知身份尷尬，也不跟那些貴婦人寒暄，帶著青柳去了一處安靜的亭子坐著。

中途倒是也有些人想要結交林兮，林兮心裡也清楚，這些人大抵是看趙瑾辭在大殿上對林兮出言維護，便以為林兮能在趙瑾辭麵前說上幾句話。

她不由想笑，彆說說上話，她的命都在他手裡攥著，一個不開心他都可能會掐死她。因此她躲到了這處涼亭，倒是安靜了。

林兮閉眼小憩，依稀聽到了有聲音不知從哪處傳過來，且聲音越來越清晰，似是兩個女子的聲音。

“姨娘，有人過來了。”青柳小聲道。

林兮睜開眼，那兩人已經離林兮這兒很近了，一個女子在推搡另一人。這裡都是水，那女子再推下去，另一女子怕是非要落水不可。

果然，林兮心裡的話音未落，那位一直做低伏小的女子就被推下了水。推搡彆人的女子一看，竟是不管不顧自己走了。

林兮不由扶額，這都是什麼事啊。

看著水中掙紮的女子，林兮隻得起身，她做不到看著一條生命在她眼前消失。

“青柳，會水嗎？”

“姨娘，奴婢不會。”

“去喊人過來。”

青柳去喊人了，林兮檢視四周有什麼自己能借用的工具，還真找到了一根木棍。

她拿起木棍，朝水中的女子伸過去，還好那女子落水的地方離岸邊不遠，否則這棍子怕是不夠長。

林兮一人之力很難將一個與她差不多體型的女子拉上來，隻能讓她的頭部保持在水麵之上。還好青柳帶了幾個太監過來，那女子才被拉了上來。

快上岸時，林兮怕於那女子的聲譽有損，自己和青柳兩人伸手將她拉上了岸。青柳辦事周全，從彆處帶來了一塊很大的方巾，包裹住了落水的女子。

幾人就近去了亭子附近的一處廂房，林兮扶著那女子坐下，問她：“你可有帶多的衣裙，叫我的丫鬟去幫你取來。”

落水的女子長相很是溫婉，聲音也是柔柔弱弱：“勞煩夫人，幫我找到我的侍女，她知道我家馬車在哪兒。”

她從林兮髮髻看出，眼前的女子已是婦人，故此尊稱林兮一聲“夫人”。

林兮差青柳去找，她自己則陪著這女子。

交談之餘，這才得知，她是禦史顧言的庶女，叫顧婉，比林兮大一歲。方纔頤指氣使的那位是顧禦史的嫡女顧清。

顧清素來與衛容不對付，結果宴會上衛容不僅奚落她，還帶著諸位貴族小姐孤立她。

顧清氣不過，自己又不敢明目張膽得罪她，就讓顧婉帶著酒水假裝不小心灑到衛容身上，然後趁衛容換衣服，她再找幾個侍衛過去，讓衛容身敗名裂。

“夫人不知，我是庶女，在府裡就被她處處打壓，端茶倒水，我從不敢拒絕，隻是這次的事情太大了，隻怕她不僅想讓衛小姐身敗名裂，還想送我去黃泉。”

顧婉說著都快哭出來了。

林兮聽了不知道要說什麼，這個計謀一旦成功，衛容會不會身敗名裂不知道，依照太後對衛容的寵愛，顧婉難逃一死。

即使計謀不能成功，隻要顧婉依照顧清的話潑了衛容酒水，她也是難逃罪責。

“顧小姐，莫要傷心，禦史大人那裡你可能說上話？”

顧婉苦笑著搖頭：“我母親隻是他一時的心血來潮，母親死後我才被接進了府裡。顧清對我的種種，他未必不知道。”

看來顧婉的身世竟與她相差無幾，都是無父無母，林兮有些慨然。

這時外麵有人敲門，林兮與顧婉對視一眼後，問：“誰？”

“是奴婢。”是青柳的聲音。

林兮這才放心，“進來吧。”

青柳後麵還跟著一人，看裝扮應該是顧婉的丫鬟，她直奔顧婉身邊，拿了布巾給她擦拭身上的水：“小姐，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又有人作妖了？”

顧婉看到自己的侍女，快哭出來了，她今天真的差點就死了。

林兮能看出，顧婉的侍女很是忠心。既然有人照顧她了，林兮也就不擔心了。

“既然顧小姐身邊有人照顧來了，我就先退下了。”

“今日多謝夫人了，改日我再登門致謝。”顧婉很是不好意思。

林兮帶著青柳出門時，還依稀聽到那丫鬟在安慰顧婉。

兩人沿著涼亭走出來，正好遇到與同伴賞花的衛容。林兮打算繞過她，卻不料衛容也看到了她，直接朝著林兮走了過來。

“林姨娘不賞花嗎？這是要去哪裡？”

林兮知道來者不善，隻能道，“怎麼會呢？太後孃娘舉辦的百花宴令人目不暇接，沉醉其中。隻是，首輔大人派人傳話，要我去外麵等他。”

林兮無法，隻得搬出趙瑾辭來。

“諸位慢慢欣賞，我先告退了。”

林兮笑著說，卻見她麵前的各家小姐們目光都在她身後。她轉身，這才發現趙瑾辭在她身後。

林兮頓時臉有些紅了，她剛剛扯謊，不知道他聽見了冇有。

“大人。”林兮朝著趙瑾辭一禮，卻見他迎著她走了過來。

“來接你回去。”

他言簡意賅，扶她起身。林兮一怔，隨他一起走了出去。

衛容看著他們在自己眼前一起走出大殿，氣得恨不得捏碎自己的手帕。

趙瑾辭還有事要忙，叫林兮先在馬車裡等他。林兮一行人到宮門口，就見顏安青站在不遠處。

他看到林兮，神情有些沮喪，卻還是笑著與她打招呼：“我不日就前往巴蜀，你，保重。等我變得強大之時，我會再回來。”

林兮不知道說什麼，她點點頭：“你也保重。”

“顏公子，”林兮還是冇忍住，說，“公子以後多為自己著想，過去的事錯不在你。”

她明白顏安青對她有愧疚之情，隻是林兮覺得，天意不可違。

前朝滅亡是天意，她如今陷身囹圄也是天意。與天意相比，他們都太渺小，實在不必再往自己身上套上太多枷鎖。

顏安青看著林兮，他暗暗發誓，如今的確是他不夠強大，才讓林兮今日遭此侮辱，他一定，一定，會強大起來，救她出來。

他點點頭，義無反顧轉身。林兮看著他的背影，五味雜陳。

“姨娘，咱們上馬車吧。”青柳提醒了林兮，怕是趙瑾辭快過來了。

果然，她剛在馬車裡坐下，不過片刻時間，馬車簾子從外麵挑開，趙瑾辭上了馬車。林兮正想開口說話，趙瑾辭抬手阻止了他。

他神情冷漠，宴會上那若有若無的一絲溫情也不複存在，彷佛林兮不存在一般。

過了很久，林兮聽到趙瑾辭清冷低沉的聲音：“什麼時候認識了顏安青？”

她看向他，卻發現他閉著眼睛。

林兮據實以告：“妾自從進宮之後，一直住在冷宮，甚少見到外人。有一次新年，他負責皇宮守衛，遇到妾在逗弄小貓，便送了些食物。後來，他偶爾會過來一同照看冷宮裡的小貓。”

“算是青梅竹馬？”趙瑾辭睜眼看向她。

林兮搖頭，“算不上，隻是說過幾次話，顏公子青年才俊，妾久居冷宮，身邊相伴的唯有嬤嬤，不敢高攀。”

林兮看向重新閉目養神的趙瑾辭，她不知道他是否相信她說的話。隻企盼他能彆全盤否定，她怕極了趙瑾辭每次發狠時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