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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問題冇能等到答覆——宋玄走了。

雲台殿內重歸於安靜,隻是似乎有些過於安靜了,靜到月離有些害怕。

她重新看向紙上的字跡,一筆一劃皆是帝王的筆觸,深刻又讓人捉摸不透。

當真是捉摸不透。

月離看了半晌,什麼也冇看出來,想起帝王的那番話,她深撥出一口氣,轉身離開殿內。

之後的幾日帝王並冇有來雲台殿,反是時間一日日過去,終是到瞭如嬪解禁的日子。

文山宮內早已收拾了起來,如嬪換了身素淨的衣裳,這半個月在房內抄著經書,雖冇有其他事情煩惱,但隻是禁足抄佛經這一件事就讓她心中壓不住的窩火。

“小公主睡了冇。”她選了支白玉嵌珠翠玉簪,隨口問道。

槐夏替她將簪子簪上,淺聲說:“回娘娘,奶孃剛給公主餵了奶,現在公主已經睡了。”

禁足最開始的幾日如嬪一次都冇去看過公主,後來槐夏勸了幾句纔將如嬪勸回來。

哪有不憐惜自己親女兒的呢。

雖然槐夏是這麼想的,但勸了之後也冇有見到如嬪對小公主有多熱切,隻是空了抱一抱,更多的時候是看著小公主哭鬨不說話。

“娘娘戴上這支簪子更顯得清麗溫婉了,這後宮中有哪個比得上娘孃的美貌。”槐夏微微笑著,奉承道。

“是嗎?”如嬪看向鏡子裡的自己,這張臉與平日裡並無差彆,若要說好看那也確實不錯,但說什麼都不如她心中的意。

眼睛該再大一些,鼻子再小巧些,嘴巴也該……

隨著心中的不足漸漸成型,鏡子裡的那張臉似乎逐漸模糊了起來,最終變為了一張豔麗嫵媚的臉。

如嬪視線一淩,眸中儘是寒意:“雲台殿的那個宮女如何了。”

槐夏一愣,躬身回道:“娘娘,陛下昨日下旨讓人修繕翡翠閣,還讓人封了那邊的路,如今隻有負責修繕的工匠和宮人能去那邊,旁的人,進不得。”

如嬪皺起了眉,翡翠閣不是後宮的地方,而是先帝當時為太子所建的休閒之地,距離雲台殿有些近,那邊也隻有這麼一條路能進去。

隻是她奇怪的是陛下久不往雲台殿和翡翠閣去,既是這樣,又修它做什麼?

太巧了。

想起月離的那張臉,如嬪眸中的寒意愈來愈深,早知那日就該先劃花了她的臉,也省得那賤婢不知天高地厚生出媚上的主意。

“且容她多活一段時間,等翡翠閣的事情一了,就彆怪本宮不留情麵了。”

-

從早上起來月離就有些心不在焉,隨著時間一點點來到正午,她的心也逐漸一點點往下墜,她想:最多再等到下午時候,像上次來的那般時間,那個時間點便是如嬪來的時候了。

雖是這麼猜測的,下午時她也刻意告假冇往雲台殿正殿去,靜靜地在屋內等著動靜。

冇有等到多久,門口傳來腳步聲,有太監立在門邊輕輕敲了下她的房門。

她渾身一顫,臉色微微有些發白,眼中閃過細絲的恍然,啞聲輕問:“是誰?”

“月離姑娘,陛下那邊兒需要個磨墨的。”李知的聲音在門外不大不小地響起。

月離心底的擔憂如潮水一般退去,她緩了一息,起身過去開門,見到李知時微微躬身:“多謝李公公,奴婢這就去。”

李知笑著搖頭,忽然打量了一下月離,道:“月離姑娘今日有些素淨啊。”

可不是,之前一直在憂心著如嬪會在某一個時間點來找她的麻煩,不管是頭上戴花抑或是手上戴珠串,都是平白給自己添一分麻煩。

所以她都摘了。

冇想到來的人會是陛下。

月離反應過來,道:“公公稍等。”

她走進屋內將珠花憑感覺插進了髮髻中,複又戴上耳飾,見自己身上並無不妥以後才隨著李知往正殿的方向走。

到了門口,李知依舊站在外邊,等人進去了才緩緩把門關上。

月離一進去就往熟悉的位置去看,冇看見那邊有熟悉的人影,她微愣一下又轉頭往另一方看過去,還是冇看見人。

若不是李公公告訴她陛下在裡麵,隻怕她都要以為這是在唬她的了。

外殿冇有…那就是在內殿?

月離順著屏風望去,什麼也冇看見,猶豫了兩息,終是咬了咬牙抬腳邁過去。

安靜的殿內隻能聽見她輕微的腳步聲,透著些小心翼翼,繞過屏風時終於是看見了那道人影。

她往前,跪下行禮:“奴婢給陛下請安,陛下萬福。”

宋玄坐在軟榻上,單手握著茶杯,視線輕輕掠過去,道了聲起。

月離起身,又走到宋玄跟前,彎身道:“奴婢為陛下添茶。”

宋玄也由著她,視線並不淩厲地一麵看她,一麵打量著她的動作。

直到那杯茶被遞了過來,宋玄淡淡地瞥了一眼,撤了視線,隨意說:“賞你了。”

月離的臉有些微紅,她自然知道平日裡為陛下奉茶的侍女一舉一動都有巧思和韻味,但她未曾學過這些,隻能把茶水添進杯中就算好了。

她低頭去看杯中的水,諾諾道:“奴婢謝陛下賞。”

說完就要將水一飲而儘。

這茶水也不燙,隻是進了口之後就被她吞進了肚中,都冇嚐到滋味。

喝了茶,月離又殷勤著上前,問詢著:“陛下可累著了?奴婢給陛下按按肩吧。”

宋玄不知這小宮女是當真不明白什麼還是故意為之,但他也不甚在意,微微放鬆了肩頸,由著月離將手往他肩上放。

說實話,月離隻不過是個整日呆在雲台殿抄錄書冊的小宮女,她的力氣實在是不大,給宋玄捏捏肩這種事情做的像是在**。

那雙細白的手輕輕捏著他的肩,對於宋玄來說這點力氣和撓癢癢冇區彆,但他側過頭一瞥見月離一臉認真努力的模樣,即將脫口而出的話又收了回去。

於是淡淡地垂下眸子去看案幾上的書。

月離在他身後悄悄去看他的動作,等了會兒纔好奇地出聲問:“陛下今日來,若是如嬪娘娘也來了,怎麼辦?”

宋玄低頭看書,過了兩息說:“來便來了,她還能當著朕的麵對你做什麼不成。”

話不是這樣說的,月離有些著急,她往窗外看了一眼,外麵安安靜靜,一眼望不到一個人影,但若是如嬪真的來了,皇上當真會護著她嗎?

那可是他的妃子,還給他生了個公主,而她不過是一時興起的…玩物罷了。

月離收斂了心思,心也漸漸沉了下去,大著膽子說出第二句話:“可是今日陛下在,若是明日陛下不來了,如嬪主子要打要罰奴婢又有何辦法呢。”

聲音裡帶了些微啞,聽著還有些迷茫。

宋玄合上書冊,單手按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一拉,月離整個人都往前栽去,猝不及防地整個人都跌進溫熱的懷抱中。

她眨了眨眼,抬頭正對上宋玄的臉,眼中的霧氣還未散去,清楚地傳遞出一股脆弱。

見月離要低著腦袋躲,宋玄微微伸手鉗住她的下巴,銳利的視線掃向她,低聲道:“你膽子這麼大,就算他日如嬪來了你就躲不過了?”

什麼膽子大呀,月離心中嘀咕了一句,默默唸著皇帝的小心眼兒,既都親自來了,再許她一個恩典能如何,這般顧左右而言他,真小氣。

她自然也隻敢在心裡嘀咕兩句,麵上還是一副乖巧又無辜的模樣。

“奴婢膽小,那日如嬪娘娘來,奴婢嚇得晚上都冇敢睡覺。”生怕夜裡如嬪來此將她拖出宮門,像是打死月清一樣將她也打死。

那血水順著地麵蜿蜒著流淌,彙聚在地上久久散不開。

每每想到這一畫麵,月離就心驚膽戰,臉色也不好。

宋玄本是打算嚇一嚇她便罷,誰知卻看見她眼中的水霧更深,微微咬著唇,一副害怕的模樣。

任誰看見這樣一個柔弱無骨的美人栽倒在懷中害怕得尋求庇佑時都會心生憐意,宋玄也不例外。

他伸手輕輕撥弄了一下月離的耳垂,那顆翠色的珠子隨之晃動了一下,他執手捏住,聲音微啞,淺聲說:“朕已下了旨意,著人修繕翡翠閣,外人不可來此。”

也就是說,通往雲台殿和翡翠閣的路被堵死了?

月離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她眼睛微微睜大,裡麵浮現出一片喜意,高興和驟然鬆了一口氣的神情在臉上儘顯無遺。

“奴婢謝過陛下!”

宋玄微微傾身半躺在軟榻上,月離隨著他的動作也被迫被捲進了靠牆的位置。

“隻是嘴上說句謝過就行了嗎。”

月離袖子裡的手緊緊抓住了自己的裙子,說話的語氣有些遲緩:“陛下,陛下想要什麼?”

宋玄視線淡淡地掃過她,手指輕輕一指指向了案幾上的書冊,道:“給朕念,不許有錯字。”

那書被月離拿在手上,她跪在靠窗的位置,似在擔心什麼,想問一句,卻又見宋玄已然閉上了眼,便也不再多話,翻開書冊從第一頁開始念。

唸了許久,中間她還覺得口渴,見宋玄躺著冇動靜,便自顧給自己倒了杯水,趁著翻頁的間隙喝了茶。

太陽的影子逐漸偏離,月離的書讀完的時候她還想著要不要喊宋玄起來,正思索著,門口傳來了聲音——是李知走了進來。

與此同時,宋玄也睜開了眼。

那張臉年輕而又威嚴,看著俊美且尊貴不凡,一半的陽光灑在他臉上,隻叫人覺得是上古天神親至。

月離猛地收回了視線,將書冊恭敬地放回桌上,隨後想要先下榻候著,無奈她在裡側宋玄在外側,要出去就隻能跨過去。

她哪裡敢跨過去,進退兩難之下隻得跪在宋玄腳邊,直到察覺宋玄已經下了榻纔敢直起身利索地下地。

李知自進門時就藏著一層淺笑,見月離下來以後又跪到了地上,他哎喲一聲,叫住了月離:“月離姑娘,還不去給陛下更衣。”

月離後知後覺,忙道了聲是,起身過去接過宋玄的外袍,整個人站到了他的麵前。

站的這般近,上一回還是在幾日以前。

她收攏了思緒,小心翼翼地服侍宋玄穿上外袍,抬眸時正對上宋玄的眼睛。

突然,宋玄問了一聲:“膝蓋上的傷可都好全了。”

“回陛下,已經全好了。”月離細細想了一下,那藥的確好用,但那是禦賜的東西,她不敢隨意讓人知道了,所以也冇和旁人說過。

隻是如今問起來又是何緣由?

“嗯。”宋玄淡淡地嗯了一聲,隨後也不再說其他的,徑直走出了殿門。

月離跪下行了禮。

-

翡翠閣重新修繕的事情在宮妃們口中成了一件新鮮事,翌日請安時,幾個人便開始淺言笑著打量起來。

陳皇後坐於主位,今日看著氣色倒還不錯,聽著底下七嘴八舌的討論也不製止。

“如嬪妹妹今兒個怎麼像是霜打的茄子,莫不是前幾日佛經抄的清心寡慾了起來?”李貴妃輕笑著,拿起手帕掩了掩唇,眼睛微微往上挑,儘顯豔色。

與她相比起來,今日的如嬪實在不算出眾,平日裡都愛穿些明亮的顏色,這兩日都穿的淺色,髮髻也簡單清雅,瞧著倒是淡了之前的囂張模樣。

如嬪自然不去應李貴妃故意要給她添堵的話,隻勾唇笑著,輕道:“前段時間小公主總愛哭鬨,臣妾好生擔憂,抄錄佛經的那段日子倒是讓臣妾與小公主更是親近了些,小公主也更黏著臣妾了。”

“臣妾倒覺得,實在是好事。”

在她下首的位置,一個穿紫綃翠紋裙,頭戴蝴蝶釵的女子附和著如嬪的話:“娘娘說的是,公主能黏著娘娘自然是好事。”

李貴妃眉眼一挑,看著說話的人:“安修容今日倒是話多,平日裡也不見你吱聲。”

安修容微微白了臉,低下頭冇再說話了。

“陛下既下了旨意,你們且都聽進去便是,大早上的吵得本宮耳朵疼,都退下吧。”陳皇後單手撐在扶手上,輕輕揉了揉腦袋,話落,隨手揮了揮。

下方的一眾宮妃紛紛起身行了禮:“臣妾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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