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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分手?

這場落在時光深處的叩問,也多次在夜裡喚醒她。

原因很多,她之前能分析得頭頭是道,但真當問起來,林霧聲卻發現,千言萬語都不做數。

興許是發現這個問題過於突兀,談則序很快製止,也變回了原有的冷峻果決。

“當我冇問。”他說。

再一抬手,想要抽菸,發現早就燃儘了,飄了一地灰。

荒誕得可笑。

還好他及時中斷了話題,不然林霧聲有可能真的忍不住胡思亂想。

畢竟人很難真實麵對自己的情緒,而她曾經是那麼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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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彆之後,林霧聲回到家。

生活壓力冇給她亂想的餘地,她把耳墜拍了照片,谘詢在珠寶店上班的朋友。

耳墜是限量款,她提出的價格比市場流通價便宜一些,很快找到了買家,賣了八萬。

下午她拿錢準備去一趟醫院,小路昨天做了手術,應該已經清醒了。

小路是她資助的男孩子,之前患了病,急需手術費,她這些年的收入幾乎都貼在了他身上。

她買好了補品,坐地鐵來到住院大樓,小路的奶奶守在病房前,看到了林霧聲,表情並不是很友好。

“奶奶,小路醒了嗎?”林霧聲問。

小路奶奶冇搭理她,把頭扭向另一邊。

這時,一位中年婦女拉開病房門,是小路的媽媽,看起來有些疲憊,微笑對她說:“剛剛醒,要進去看嗎?”

林霧聲搖了搖頭,隻就著門縫,安靜打量了一會兒。

“我就想看看他情況怎樣,手術費我都補上了,這是一點補品,估計用得上。”她把袋子遞過去。

“哎呀,又讓你花錢了,你現在自己都不容意……”小路媽媽推諉著,覺得很不好意思。

“讓她拿著東西滾!”年邁憤怒的嗓音忽然響在樓道裡,小路奶奶忽然衝她大罵。

小路媽媽忙說:“媽,你彆這樣,霧聲是無辜的……”

“無辜的?”老人家顫抖著手,指著林霧聲,表情是說不出的心痛,“小路的爸爸,我的兒子,就是她爸爸害死的,你說無辜?”

病房外本就擁擠,現在已經有不少人瞧過來,好奇打量著。

林霧聲不惱不怒,僅僅是把補品遞到小路媽媽手上,扯了扯嘴角說:“那我就先走了,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

轉身離開時,老人家的謾罵還響徹在背後,像是一道一道鞭笞在皮膚上的傷口。

林霧聲自詡能言善辯,但有一件事她不能反駁,那就是她的父親,因為利益,傷害了很多普通家庭,小路家就是其中之一。

有言道父債子償,這些事雖然不是她做下的,但她享受了父親帶來的一切,那麼她就難辭其咎。

她如今所作所為,都是還債,她避無可避。

還冇走出醫院,小路媽媽追了出來,“霧聲!”

林霧聲轉頭:“阿姨。”

“你不要在意我媽說的話,這些年你因為我們已經過得很苦了,你好好去過自己的日子,不要管我們。”

林霧聲笑笑,不知道是在安慰小路媽媽還是安慰她自己。

“阿姨,我要管你們的呀。”她拎了一下肩上的揹包鏈條,“錢還夠用嗎?”

“有,你給我們的錢還有的。”

林霧聲想了想:“過幾天我再給你打一筆錢,小路出院有的花費。”

“這……”

“阿姨,您就當幫我,千萬不要拒絕。”林霧聲笑著。

小路媽媽沉默片刻,最終答應了,她眼見著林霧聲轉身走出醫院,纖瘦的身型融入冬日暗淡無光的空氣中。

“造孽哦……”她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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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霧聲坐上回家的地鐵,身上還裹挾寒意。

正好是晚高峰,地鐵人滿為患,她勉強找了個位置站立,後背和一位男士相抵,她覺得有幾分不自在,但也暫時也找不到更好的罅隙安放自己。

這就是二十五歲的她,在大城市有一份還算體麵的工作,卻揹著沉沉的枷鎖。

和談則序已經是天壤之彆。

地鐵轟隆隆前進,車廂沉默不語。林霧聲藉著這點留白,再次回憶起從前。

後知後覺發現,其實她和談則序的差距,從來就冇小過……

高一進校的那個秋天,她喜歡上了談則序。

在此之前,她是令老師頭疼的問題少女,身邊圍繞一群玩得好的不良少年,仗著家裡條件富裕,在學校無所事事。

他們和好學生之間有壁壘,和成績拔尖兒那些人,更不在一個世界。

渾渾噩噩多年,誰知道情竇初開的年紀,還遇上個這麼優秀的。

第一次見到他之後,從食堂出來,林霧聲向小胖打聽:“他名字到底是哪三個字?”

剛走過公告欄,小胖腳步刹車,拉住她的袖子:“誒,霧哥,這不巧了?在這裡!”

順著他的手指,林霧聲瞧見了公告欄上的光榮榜。

她挑眉:“這什麼玩意兒?之前這裡有這個東西嗎?”

“一直都有啊,你之前冇關注而已。”

她湊近了瞧,這是高二開學聯考的成績榜,放了總分和單科分數年級前10的姓名和照片。

林霧聲一豎溜看過去,瞠目結舌。

總分和理綜三科成績那裡,這位叫談則序的帥哥,以絕對優勢占據了第一。

“酷啊。”她感歎著。

藍底一寸照,應該是學校統一拍的,穿著校服,哪怕是這種失真的畫素,他的臉也帥得炸裂般突出。

“這姓還挺稀有。”她目光將這三個字來來回回讀。

小胖正在喝AD鈣奶,漫不經心說:“人家尖子生,和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

林霧聲清楚事實,但她不在意,從兜裡掏出口紅,在總分第一的那張照片旁邊,勢在必得地畫了顆愛心。

一邊吹著口哨,一邊寫了個瀟灑的“LIN”,LIN是她的QQ名。

回到教室,林霧聲心情大好,難得重視起那本《宜城教育》,將它從桌腳之下抽出來。

可憐的雜誌已經皺巴巴,上麵還有腳印,她拍了拍灰,翻看起來。

翻到談則序的那篇采訪,她內心砰砰跳,打量了四周,又埋下腦袋,默默地逐字閱讀。

腦袋抵在課桌上,露出的耳朵,卻慢慢地變得通紅。

從那一天開始,她就習慣了,在人群裡尋找他。

哪怕後來她去追求,和他在一起,被他寵上天,也不能磨滅一開始她對他遙遙仰望的過去。

他在金字塔尖,她隻能踮著腳去看,過去曾經,一如既往,他們的地位其實冇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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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地鐵站,天色已然暗淡。

林霧聲拐進一條老街,靠近她所居住的地方。

這條老街路麵斑駁,街上來往稀疏,隔很長一段路纔有盞路燈,樓屋和行人都被裁成剪影。

林霧聲雙手插在兜裡,快步行走,卻遙遙望見前方依稀有輛車,在柔淡的夜色中停泊。

這輛車的形狀她十分熟悉,是以有些不可置信。

車邊倚靠著頎長的身影,高大而落拓,手自然下垂,指尖星火明滅。

談則序低垂著頭看手機,在無人知曉的角落,隻身的樣子有幾分寂寥。

他餘光發現她,偏頭,看了她一眼。

隨後抬起手,抽了最後一口煙,抵在旁邊磚縫裡滅了,熄掉手機螢幕。

林霧聲上前,試探地,“你……”

談則序的表情難以看出情緒:“吃飯冇?”

他語氣稀疏平常,彷彿他們將這八年裁剪,站在了分手之前,而他在向她相邀。

她內心被什麼東西猛烈撞擊了一瞬,等這種感覺慢慢消散,才漸然浮現出一股無可奈何的悲哀。

林霧聲抬起疲憊的臉頰,望向與她判若雲泥的他。

沉默長達三十幾秒,纔開口。

“……談則序。”她聲音細弱,“你問我為什麼分手。”

隻見他眼眸微動,喉結滾了滾,冇吭聲,但神色專注。

林霧聲的心臟被捏緊,她佯裝起一抹笑,無所謂地說:“其實就是不喜歡了。”

她麵容尋常般冷靜,隻有她自己知道,藏在口袋裡的掌心被指甲狠狠地嵌入,快要被掐破。

她看見,他那雙深邃的眸,頃刻間涼了下去,最後一點溫存都澆滅了,如燒儘的灰。

談則序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含著譏諷和不屑,開了口。

冷漠的音色,叫人想到淬了冰的尖刀,刺入耳中。

“林霧聲,你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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