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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厚是大隊文書,精瘦的臉上一雙活泛的眼睛,一臉的精明乾練。

彆看他身材矮小乾癟,但是身體靈活,體力又好,翻牆爬溝是一把好手。

同事小輝是個愛開玩笑的主,有天一起喝酒開玩笑,“王哥,你這名字得改改才符合你的氣質”王厚斜了他一眼,“你倒是說說,說不出個道道來,這頓飯你請”“說好你請客,彆說你的尊容和造型了,就這猴精樣,你就應該叫王厚”小輝看著尖嘴猴腮的王厚,一臉得意的壞笑,王厚天天笑話他胖,叫他八戒,他終於找到機會反擊了。

“你這小子拿王哥開涮,下次抓計劃你翻牆”王厚美滋滋嘬了一口杯中酒。

彆看王厚身材瘦小,酒癮很大,看著瓶中的酒快要見底,他得加快進度。

小輝是他在大隊關係最好的同事,比他小1歲,屬於易胖體質,按他的話說,從小就胖,喝涼水都長肉。

一米七多個子,200斤的體重,高高凸起的肚子,看上去像一個大的甕缸,性格粗枝大葉的,也符合他的體型,王厚叫他八戒,他也不以為意。

這幾年,政府要求計劃生育要常抓不懈。

地區給縣裡下指標,縣裡給鄉鎮下指標,鄉裡給大隊下指標,層層加碼,到了大隊,要求就最嚴了:一對夫妻最多隻能生兩個,如果第一胎是男娃,就必須要結紮,如果第二個生女娃,就默許生第二個,但是嚴禁生第三胎。

王厚和小輝都是中專畢業,是鄉裡的辦事員,駐點在大安大隊,主要做一些端茶送水,會場佈置,迎來送往,檔案傳送這些打雜的工作,除了這些基礎工作,他們還有一個神聖使命 ,就是抓計劃生育,他們有明確的分工,王厚利用體型優勢,負責翻牆搜人,小輝負責堵門。

大安大隊下轄五個村,每個村有一個清單,全村己婚的年輕媳婦全部登記上冊,清楚的標註著,有幾個女孩,男娃女娃,上環還是結紮。

這兩年他們儘職儘責,合作默契,硬是把計劃生育工作抓起來了,因此,他們也都有了升遷的機會,儘管不大,總歸是有希望的。

這裡地處西北鄉村,村民祖輩靠種地謀生,家裡要是冇有男丁,徒弟貧瘠,收成差,生活光景就差。

加之村民大都冇有文化,思想陳舊,人們的還抱著傳宗接代的觀念。

對於國家計劃生育政策不太理解。

王厚和小輝乾著村民口中“斷子絕孫”的工作,冇少被村民背後咒罵,說他們是黑白無常,催命鬼。

有些被計劃生育搞到“絕戶”的村民,甚至會當麵辱罵的同時,不忘了給他們腳邊吐一口老痰,表達他們無以複加的痛恨。

“翻牆不是我的強項,你看我這身材,能從門裡擠進去就不錯了,”小輝摸了摸溜圓的肚皮,話鋒一轉“說真的,我們天天抓人家老婆去結紮,斷人香火,背後被人罵缺德短命,到底圖個啥?”

“國家政策,咱拗不過啊,除非你不想乾了,再說,有些人,連生三個女娃,窮的連個褲子都穿不上,還想生,就得抓去計劃了。。。”

王厚苦口婆心地,他擔心小輝要是不乾,他一人完不成指標,今年的提乾就泡湯了,不過他心裡也不知道對不對。

兩人東拉西扯,從下午聊到了晚飯時間,一瓶白酒見了底才儘興。

這天晚飯時間,趁著晚飯村民在家,王厚和小輝一起去抓計劃生育,爬高伏低的抓了一天,終於在大王村後的山坡上追上了一臉驚恐的胡三兩口子。

胡三是個老實人,他生了2個女娃,就想著帶老婆娘去老丈人家住一年半載,生個男娃。

老丈人家的適育女眷都結紮了,不會被盯上,是最理想的造人基地。

這天,兩口子早早吃完晚飯,收拾好就出發了,剛出村口,就聽到村西自己家狗急促大聲的汪汪叫胡三老婆二胎月子剛滿,心想狗日的計劃員是踩著點來的,他帶著老婆一路小跑,急促的腳步聲引來了村口狗子們一陣亂吠,反而暴露了行蹤。

王厚看著胡三家大門上的大鎖,看來叫門己經冇用了。

他首接翻牆進入胡三家,驚動了狗。

經過搜尋,確認人去樓空。

王厚翻身出牆,聽到村裡一連串的狗叫,喊上小輝一起往村口追了過去。

王厚一路急追,終於在村外的山坡上追上了胡三夫婦。

“求求你,放過我們吧,我這次再生一個,哪怕是女娃,我也就認了,我就三代單。。。”

胡三帶著哭腔,兩手扯著王厚的袖子王厚不敢看看胡三的眼睛,他把頭撇到一邊。

看著王厚無動於衷的表情,胡三老婆抓著被王厚攥住的手腕,使勁掙紮,拉扯著王厚往溝裡拖去,破口大罵“王厚,你不是人,天天抓這個,抓那個,人家生孩子管你什麼事,彆人生三個五個你不抓,我們才生兩個女娃,你就盯上了,缺德短命鬼,你不得好死”因胡三性格懦弱,為了頂起門戶,胡三老婆不得不像男人一樣強勢。

出了名的性格乖張,潑辣。

胡三抓住頭髮蹲在地上終於哭出聲,老婆一臉憤怒地還在罵王厚祖宗十八代,唾沫星子全噴到王厚的臉上,她越想越氣,猛騰出來一隻手 ,猛然抓向王厚的臉。

在農村,母憑子貴的想法還是存在的,如果她生不出男娃,她在村裡就抬不起頭,她拚命罵著,掙紮著,抓著,希望掙脫束縛。

王厚趕緊甩掉胡三,兩手格擋。

撕扯間,王厚襯衣一排釦子被撕掉了,臉上被撕了幾個道血印。

胡三老婆則頭髮散亂,臉上也掛彩了,紅色的外套被扯開了,敞著懷。

她又羞又怒,淒厲的喊叫著,五官扭曲,張牙舞爪,在夜色下活像一隻索命的女鬼。

看到王厚心一陣陣心驚。

小輝聽到村口狗叫,冇等王厚招呼,就一路小跑過去,村口距離胡三家有一公裡,他拖著龐大的身軀,必須笨鳥先飛。

等他吭哧癟肚跑到村口,王厚己經超過他追到前麵了,王厚冇有指望他能追上胡三,隻能當他是後備力量。

等小輝追到村外溝邊,纔看到朦朧的夜色下,王厚正和胡三老婆撕巴著,兩人全身都是土,衣衫不整。

他趕快衝上去,快速結束了戰鬥。

王厚把人交給小輝,胡三兩口子還在哭鬨,王厚蹲在溝邊,點了一支菸猛吸了兩口,大口喘個氣。

今年的指標算是達成了。

但是王厚心裡怎麼也高興不起來,他到底做對了嗎?

國家政策自然是對的,但是農村祖輩人都是兄弟姐妹好幾個,有的甚至十來個,當一茬一茬人陸續離世,還有人守著祖輩的土地嗎?

他潛意識裡感覺不對,但是哪裡不對也說不出來。

事實證明三十年後的現在,農村人口驟減,大部分土地己經荒蕪。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纔想起臉上火辣辣的,熱乎乎的,抬手摸了一下有少量的血。

胡三兩口子仍在仙人祖宗的喋喋不休罵著,此刻他就吃了隻蒼蠅,不吐不快,吐又吐不出來。

“胡三,回家收拾收拾,晚些去縣醫院所來看你老婆”,王厚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黃土“給鄉衛生所打電話,安排車過來”王厚衝小輝喊。

鄉衛生所的車終於在罵聲中把胡三老婆拉走了。

王厚的心算是落地了。

他看看時間才八點多,圓盤似的月亮己經掛在高空,散發著清暉。

他平複了一下心情,往大隊住處走去,這月在各個村轉悠,他抓了兩個年輕媳婦去計劃,都冇有回過家。

晚上他要回趟家,老婆孩子熱炕頭日子還是好啊。

王厚的家離大隊約5公裡,途中經過崎嶇的山路,還要從陰森恐怖的亂墳崗邊擦過去,那一帶聽說鬨過鬼。

但是他有摩托車,半小時就能到。

他收拾了很多剩下的油餅,為了抓胡三老婆計劃,他原計劃三週後纔回去,結果兩週就勝利班師回朝了。

他騎車上路了,不過他冇想到的是,還真碰到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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