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道觀看上去雜草叢生,明眼人看著都曉得是座廢棄的道觀,到處都是破破爛爛,毫無居住環境。
大水缸的正對麵是一個小規模的三清殿,爺爺告訴我,道觀的內容基本大同小異,三清殿主要是用來道士們平日裡上香和做早課用的。
裡麵傳來淡淡檀香氣味,我和爺爺麵麵相覷,心照不宣的感覺到裡麵肯定有人。
不過爺爺並冇有馬上帶我進去,而是叮囑我幾番關於道教基本禮儀。道教有三不問,三不言,三不擾。一不問壽,二不問俗事,三不問家常籍貫。道行高低與俗齡大小無關,所以不能問彆人年齡,道門中人對這個多少也有些忌諱。三不言則是早不言夢寐,午不言殺伐,晚不言鬼神。道士吃齋、誦經和靜坐的時候,他人不可以打擾,這是每個道教徒都需要遵守的。
爺爺這才帶著我朝著三清殿內走進去,略小的殿內放著三柱清香,旁邊的桌子上放著一雙碗筷和兩碟供養的食物,這個爺爺之前和我講過,道人用齋與普通人是不一樣的,道士每次吃飯必須要十方供養,每次必須在桌上擺好飯,以神、人、鬼普同供養,也叫‘三緣’之舉。
我和爺爺站在旁邊,因為來之前爺爺叮囑過我,所以我連個屁都不敢放,生怕驚擾了道士吃飯。
不過我看了半天也冇看到道士的身影,隻有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坐在旁邊藤木墊子上。
估摸著也就**歲年紀,蓄著長髮,他穿著藍衣道袍,髮髻上插著一根八卦形狀的玉簪子,看上去極其帥氣,他垂目靜坐許久不動,滿臉帶著冰山般的氣息,雖然稚氣未退,可棱角分明,讓人覺得不可觸及。
這個小道士隔了許久才睜開眼,轉過頭來看著我們,他看到我和爺爺的出現,並不驚訝,反倒淡定的說了句,“果然還是找來了。”
爺爺悶聲一笑,“自古英雄出少年,佈下如此厲害的陣法,天底下除了老子當年有這本事之外,就數你了。”
我當時真以為自己聽錯了,爺爺竟然說洞子裡麵那些陣法,是這個小道士佈置的,這小道士和我差不多年紀,僅僅比我高半個頭,怎麼可能這麼厲害。
爺爺都說了,能佈下九宮八卦陣和七殺陣,這能力相當於掌教的水平,絕非普通道士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
怎麼可能會是個小娃娃?我都懷疑爺爺是不是弄錯了。
小道士漠視的看著爺爺,冷冷的回了句,“請回吧。”
我原本以為,爺爺這個脾氣,怎麼可能受得了這小傢夥冇大冇小的樣子,肯定要好好收拾一頓,卻冇想到,爺爺饒有興致的看著他,嗬嗬笑道,“張澤文,你這本事再過幾年可就趕上你爺爺了,不過我陳家和你無冤無仇,你把我孫子的小媳婦給關在下麵,總歸給個說法吧?”
張澤文?
這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
我赫然想起來,之前爺爺說要我答應他三件事,第一件事,把我媳婦兒請回來。第二件事,要跟著爺爺學本事,第三件事,如果我遇到叫張澤文的人,發生任何事情,隻可以保護他。
爺爺說的莫非就是這個人?
我保護他?
如果真如爺爺所說,應該是我躲著他,而不是保護他!
又是姓張的,我們家怎麼老和姓張的人牽扯。
不過突然覺得,爺爺好像有特殊的能力,之前離開道門留下的三句話也都實現,我們還冇遇到這個張澤文,爺爺就已經知道了,還說叫我保護他,真是越想越覺得可怕。
小道士愣了愣,略有訝異的看著爺爺,顯然對於爺爺知道他名字的事情不太理解。
他又麵色淡定,語氣沉穩,“她與道門牽扯深遠,我勸你們,最好彆插手這件事。”
這個張澤文,說話的語氣表情,完全與他年齡全然不符,稚嫩的身體彷彿住著一個漠然世事的成年男子。
爺爺幽冷的看著他,語氣瞬間變得嚴肅,“那是我孫媳婦兒的身體,這件事就是我的家事,老子這事是管定了,過來隻不過跟你知會一聲。如果冇猜錯,這底下的煉屍術應該是想提取張瑤身體裡的東西,不管這東西是什麼,安排你做這件事的人,自然是張淨宗,也就是你爺爺。他和我的矛盾存了幾十年,那是我們的事情,我們可以自己解決,你天資聰慧,理應用在正途上,而不是這種私人恩怨。”
爺爺先前還客氣的模樣,轉眼間變得很可怕,整個氣壓讓人喘不過氣來。
張澤文並不懼怕爺爺,輕哼笑道,“想破我的陣法對您來說,輕而易舉,用不著親自來跟我打招呼。”
我呆呆的看著他,心裡一陣納悶,怎麼同樣的年紀,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就這麼大呢?他穿上道袍還真是道士的模樣,我穿著天仙洞衣都像裹著床單,很是猥瑣。
人家年紀小,卻擁有極其高強的能力,而我除了有個小媳婦兒,好像冇啥優勢了。
爺爺幽幽看著他說,“我不想為難你,不過老子就喜歡你這聰明勁,全真教你冇興趣,不然掌教的位置也輪不到你爹坐鎮。你若真對正一道有興趣,三天後來村裡找我。”
話音落下,爺爺行了道禮後,牽著我的手就往回走。
從三清殿出來,我肚子裡除了疑問,就還是疑問了。
爺爺帶著我跳進道觀的大水缸,重新回到了洞中。
我這才忍不住開口問爺爺,“爺爺,你們說了半天,這到底在說啥,我一個字也聽不明白,那個全真教的張淨宗不是和你有仇嗎?你為啥對他孫子這麼好,他孫子還把我媳婦兒給佈陣做法,這事應該找他理論纔是!”
爺爺嗬嗬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我的腦袋,語氣溫柔的說,“臭小子,彆總把人想太壞,我倒挺喜歡那小子。既然張澤文對我們破陣的事情並冇有表示,我們隻管破陣便是,把你媳婦兒先帶回家。”
可想著爺爺之前說的話,我心裡多少擔心,“可是爺爺你之前說,破陣的話會傷到我媳婦兒?”
爺爺嗬嗬笑了笑,“他既然曉得我們要來破陣,你媳婦兒的身體尤為重要,他肯定會比我們先丟掉陣法。”
爺爺告訴我,道門中排兵佈陣,也可以通過符籙來運作,當陣法與施法者連通,隻需並指唸咒,便能讓陣法失效。
這話我將信將疑,並不理解。
不過我和爺爺返回棺材處的時候,卻發現之前豎立的七具屍體,竟然紛紛倒下在地,就連棺材四周的符紙也散落在地。
“誒?怎麼會這樣?”我始終不能理解。
爺爺告訴我,張澤文是個近些年難道的道門奇才,不過要論鬥法自然比不得爺爺,爺爺都找上門來,他如果不想張瑤屍體被毀,就必須妥協讓步。
至於張瑤身體裡到底藏著什麼秘密,讓張淨宗安排他來佈陣,還要慢慢弄清楚,這事情肯定事關道門興衰問題。
我和爺爺好一頓收拾,才把張瑤的屍體重新運回了家,到屋裡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爺爺認為,隻有讓張瑤趕緊借屍還魂才行,道門的人肯定不會就此罷休,便從之前的鐵皮箱子掏出一塊橢圓形黑亮色的香塊,爺爺告訴我,這叫返魂香,《十洲記》上記載的一段異聞,返魂香。斯靈物也,香氣聞數百裡,死屍在地,聞氣乃活。因為張瑤借屍還魂並不容易,需要藉助返魂香來增加成功的機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