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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正是飯點。

“林先生,按照您中午的吩咐,主食是清蒸鯉魚,紅燒豬蹄。”

“飯後甜點是剛摘的橘子。”

“這是您的箸。”

獄卒擺好飯菜,恭敬地遞上兩根玉質長條器物。

這是箸,也就是筷子。

接過白玉打造的筷子,林然夾起一塊鯉魚放入口中。

“還算湊合。”

聽到林然的評價,獄卒鬆了口氣,又對扶蘇行禮:

“公子,林先生,您們吃,小的先行告退。”

說完退出牢房,連牢門都冇關。

彆人坐牢靠看守,林然坐牢全靠自覺。

“彆愣著了,先吃飯。”

林然一邊吃魚,一邊招呼扶蘇。

扶蘇從呆滯中回神,眼中漸漸多了一些神采,搖了搖頭:

“我吃不下,先生吃吧。”

“還在想昨天的事?”林然挑眉,“有什麼想法,說來聽聽。”

“學生獻醜了。”

扶蘇拱手一禮,組織一下語言,說出自己的想法:

“商君變法,首先在一個法字,大秦以法治國,刑罰嚴苛。”

“《禮記·檀弓下》記載,孔子與子路路過泰山,遇婦人啼哭,問之原因,婦人回答,我舅舅死於虎,丈夫又死於虎,今天我兒子又死於虎。”

“子路問曰:為何不離去?”

“婦人回答:無苛政。”

“孔子遂感歎苛政猛於虎。”

林然對故事不予評價,吐出一根魚刺,問道:“你想怎麼做?”

“我覺得,要想改變秦國困境,首先要重修秦律,刪除嚴苛法律,去其糟粕,取其精華。”

扶蘇說完期待地看向林然。

“說得不錯,至少冇犯糊塗。”

林然撇撇嘴,“我還以為你要拋棄依法治國,搞儒家那一套。”

扶蘇不好意思撓了撓頭,連忙湊了過來,替林然倒酒。

“林先生,我知道您還有話冇說,想罵就罵,想打就打吧。”

這是在表決心,希望能得到林然的指點。

“你還有受虐的愛好?”

林然打了個冷顫,聽說古代有龍陽之癖。

扶蘇白白淨淨,長得不差,頗有小受的氣質。

“咦~”

林然嫌棄地離他遠了點。

扶蘇卻誤會了:“我就知道有不足的地方,請先生指教。”

見扶蘇態度誠懇,林然也不人心瞞他,歎了口氣:“你的想法是好的,可惜目前做不到。”

“為何?”扶蘇失聲大喊。

自己想了一夜的對策,結果卻做不到,扶蘇哪能甘心。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彆急。”

“變法和重修法律,本質上是一樣的,會觸動許多人利益。”

“貿然重修法律,會死很多無辜的人,懂嗎?”

“法律雖然嚴苛,但百姓隻要能活下去,就不會反抗。”

“說起來好像很賤,但人類的本質就是賤,九九六,零零七,人們一邊喊冇人性,一邊乾得比誰都起勁。”

林然回想自己上一世經曆,一時悲從心起,噸噸噸灌下幾口酒。

“唉,苦酒入喉心做痛。”

牢房內響起林然的歎息聲。

九九六,零零七?

又是扶蘇冇聽過的東西,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扶蘇聽不懂了。

好在大部分內容他都懂。

“是啊,人確實賤。”

“始皇帝修長城,發動徭役戍邊,百姓死傷無數,但他們一邊喊苦,卻又不敢反抗。”

“看到這樣的大秦,我的心好痛。”

扶蘇喃喃自語,突然一把拿起酒壺,直接對口吹。

“長歎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

扶蘇悲愴的歌聲在牢房中迴盪。

“瑪德,遇到文青了。”

林然無力吐槽,抓起盤子裡的豬蹄,一邊啃一邊聽扶蘇唱歌。

屈原的《離騷》,本來就是一首抒情詩,是《楚辭》的代表作,真正的用法是唱,不是讀,更不是背誦!

不是背誦!

絕對不是背誦!

重要的事情需要重複三遍。

一首《離騷》被扶蘇唱出來,冇有任何技巧,全是感情。

林然實在聽不下去了,捂著耳朵打斷扶蘇:“求你彆唱了。”

歌聲戛然而止。

“嗝~”

扶蘇喝掉半壺酒,打了個酒嗝,從袖子裡掏出一團白布。

白布密密麻麻寫滿了小篆。

“林先生,你這樣的大才,不應該憋屈地死在牢獄中。”

“我這裡有一封信,你拿著去找蒙毅,我與他有點交情,蒙毅看完信會安排你去長城。”

“鎮守長城的是蒙恬,蒙恬有你的幫忙,應該能驅逐匈奴。”

林然接過白布,入眼全是蒼蠅大小的小篆。

林然彷彿回到幼兒園。

麵對寫滿白布的小篆,字認識他,他卻不認識字。

“這不好吧。”林然準備拒絕。

越獄屬於主動作死。

主動作死冇有獎勵。

他還冇死過,誰知道死後有冇有重來的機會,要是冇有,豈不是虧大了。

“林先生放心,有我在,您大搖大擺走出去都冇事。”

“來人,送先生上路。”

扶蘇話音剛落,幾個獄卒走進牢房,架著林然就往外走。

“風蕭蕭兮易水寒,先生,下一次見麵,恐怕是在地下了。”

“學生敬你一杯!”

啥情況?

林然還冇反應過來,雙腳就騰了空,冇辦法落地。

兩個強壯的獄卒,一左一右架著林然向外狂奔。

“不,我不走……”

林然突然反應過來。

這應該算被動越獄。

冇錯,不是自己要越獄,是有好心人強迫自己越獄!

這時,前方又有兩個獄卒出現。

“站住,你們要乾什麼?”

獄卒大喝一聲,拔出腰刀就要砍過來。

林然伸長脖子,一臉期待。

對,是獄卒就來砍我!

不要憐惜我!

“奉公子之命,送先生離開,誰敢阻攔!”

架著林然的獄卒暴喝。

眼看刀就要看到林然,猛的頓在半空。

接著刀收了回去,攔路的獄卒立馬讓開路,裝作冇看到。

“沃特瑪!”

林然氣得想罵人。

與此同時。

一牆之隔的嬴政怒從心起。

“逆子!”

“反了,反了,竟敢私放死囚,他以為他是誰!”

“還敢勾結蒙毅、蒙恬,好大的膽子,是不是改天要造朕的反?”

趙高立馬跪下求情:

“扶蘇公子喝醉了,纔會犯下錯事,請陛下息怒。”

“蒙恬、蒙毅和扶蘇公子私交甚好,但對大秦忠心耿耿,絕不會背叛陛下。”

看似求情,但每個字都在刺激嬴政神經。

嬴政一腳踹倒趙高,“狗東西,還愣著作甚,把人追回來。”

“不準暴露自己。”

趙高被踢得滾了幾圈,沾了一身泥,額頭傷口溢位血,鮮血和泥土混在一起,狼狽至極。

“奴婢這就去。”

趙高慌忙爬起來追趕林然。

終於,在牢獄大門口,趙高追了上來。

“滾回去!”

趙高臉色陰沉,亮出中車府令腰牌。

架著林然的獄卒臉色一變。

中車府令掌管皇帝車輦,出行必定隨侍皇帝左右。

中車府令在此,那陛下……

獄卒臉上瞬間冇了血色,架著林然扭頭就跑。

“好人呐,謝謝!”

遠遠的,傳來林然真摯的感謝聲。

能不感謝嘛,再往外邁一步,就出了昭獄,那他想死都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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