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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二刻,臨安國灣溝村,顧家門外站了一群村民。

他們看著像隻死豬一樣被丟在地上,臉上有幾道淤傷額頭還滲出血的女子,接二連三的數落起來。

“砍腦殼的喲,好狠心的婆娘。”

“才成親第二天,就想拿著嫁妝去後山再嫁何獵戶,活該被打。”

“人家顧緋雖然眼睛瞎了,還斷了一隻胳膊和一條腿,但那是她自己要嫁的呀。”

“就是,我要是她老漢,老子把魂都給她抖落。”

議論聲又大又吵,顧緋那雙被毒瞎的柳葉眼毫無波瀾。

他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左手摸著泥巴牆,一瘸一拐地往堂屋走。

此刻,魂確實被抖落的李小魚也醒了。

她腦袋疼的像被人掄了兩拳,伴隨著村民們嘰嘰喳喳的聲音,她腦海裡浮現了無數陌生的記憶。

原主是李家三女兒,娘軟弱爹強勢好賭,她是家裡最冇存在感的一位。

為了獲得爹孃的注意力,她開始學村裡的二流子們,好話聽不進,壞事做不停。

久而久之,真成了一個二流子。

她心悅住在後山的何獵戶,想讓爹去說親,她爹懶得理她這個瘋子,自然是冇去。

正煩躁之時,恰好聽到爹孃要把二姐嫁給剛來蜀地不到三天的顧緋,還要給二姐兩百個銅板當嫁妝。

她的親事爹孃視而不見,二姐的親事還有嫁妝拿,這讓她的嫉妒心又作祟了。

便夥同村裡的二流子想了個歪主意。

也不管顧緋的身體情況,她衝去顧家,對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拉拉扯扯。

同時二流子叫來村裡的人,幾十雙眼睛看著,這門親事不成也得成了。

成親當日,原主爹向她交待了一些事。

結果原主隻想著拿二百個銅板去找何獵戶,全然冇把他交待的事放在心裡。

隻是苦了顧緋,剛醒來就多了個妻子。

今日發現顧緋醒後,原主二話不說拿著錢就跑去後山,何獵戶對她無感,用繩子綁起來送到了李家。

原主成功獲得她爹一頓扁擔炒肉,隨後揹回了顧家。

見李小魚緩緩從地上坐起來,村民又開始七嘴八舌。

“瘋婆娘醒了,估計又要作怪了。”

“走走走,回家吃午飯。”

李小魚用衣袖捂著額頭,慢慢站起身,她擰著眉打量這間破爛不堪的茅草屋。

忽然,看見一隻修長的手搭在堂屋的門上。

顧緋?

她歪著頭往裡麵瞅了瞅,見他冇有出來,她抿了下唇,主動走了過去。

聽著逐漸靠近的腳步聲,顧緋眉宇間蘊藏不易察覺的陰戾。

剛被流放到這裡,他們就送他一份大禮。

李小魚前腳剛跨進門檻,便聽到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嫁給我這樣的人,苦了你了。”

他的聲音平靜又溫和,語氣裡冇有一絲慍意。

好像在說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李小魚頓了一瞬,後腳收進堂屋,偏頭看去,目光落在顧緋的臉上。

他臉色蒼白,那雙介於桃花和杏眸之間的眼睛很漂亮,多情又清澈。

可惜…無神。

他在笑,薄唇微翹,顯得有些乖巧。

視線往下看,見他右掌似斷枝垂著,左腿的傷口導致褲腿染出新鮮的血跡。

看到血,李小魚頭有點暈。

她眨了眨眼再搖了搖頭,見顧緋額頭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顯然很痛苦。

盲人,斷右手和左腿…

按他的身體情況和原主做的事,他若拿東西砸她,或是吼著讓她滾,她覺得正常。

偏偏他用一副脆弱的軀殼說著關心人的話。

反顯得有點不正常。

瞧他臉色愈發蒼白,李小魚的音色稍顯沉穩帶一點啞,她清了清嗓子,說道:“你腿流血了,我扶你回房間。”

說完,她拿開捂著額頭的手,用手指摸了一下,見冇怎麼流血。

便伸手去攙扶顧緋。

她都做好被他揮開手的準備了,結果男人薄唇勾起淺淺的弧度,“麻煩你了。”

李小魚眼皮一抽。

怪有禮貌的…

咳了一聲,不自然地回道:“應該的。”

聽到此話,顧緋心裡冷笑了一聲,“要與我這樣的人共度餘生,委屈你了。”

“我知你心悅何獵戶,我可以成全你。”

聽到成全二字,李小魚右眼皮跳了跳,心裡升起一股怪異的感覺,感覺要去地府似的。

低頭看了眼他的左腿,他有意放她走,可她現在除了留在這裡,還真冇地方可去。

李家肯定是回不去的,原主長這麼大也就去過一次縣城。

先不說人生地不熟,戶籍李武還冇轉到顧緋名下,加上去其他城皆要出示路引。

往哪走,上天麼?

因顧緋的腿,兩人走的很慢,每走一步,他的臉色就蒼白一分。

將他扶到床前,等他坐到床邊,李小魚才把想好的話說出來:“你被迫娶我,是你委屈了纔對。”

“顧緋,成親之事是我對不住你,你若願給我一個機會,我們好好相處吧。”

顧緋眼瞎,心不瞎。

今早用儘各種粗俗的語言,大罵他是個殘廢,甚至連茅廁裡的蛆都不如。

現在又對他說如此理智的話。

那就看她能裝到何時,畢竟殺了她 ,他們也會接著送人。

此刻,他產生了一種狸貓玩老鼠的心態。

他溢位一聲輕嗤:“夫人說笑了,我這樣的殘廢能娶到妻,是我三生修來的福氣。”

他這話讓李小魚想起一句話:這種福氣給你要不要。

看著他笑時會露出一顆虎牙,加之他臉色蒼白,有種俊俏殭屍的意味。

李小魚揉了揉鼻子,身上泛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笑得確實很好看,下次彆笑了。

“倒也不能這麼說,嫁給你是我七世修來的福氣纔對,你躺到床上去,我去打水給你擦掉腿上的血。”

兩人入戲都挺快。

手掀開了被子,當看到床上隻剩下乾草,床單不翼而飛。

她眼睫止不住的顫了又顫。

這纔想起來,今早原主走的時候,就是用床上的被單裹著二百個銅板離開的,

至於拿走床單的原因簡單又無腦。

原主覺得這被單睡著很舒適,她要送給何獵戶。

結果何獵戶連人帶被單一起丟到了李家。

沉了口氣,她抿緊唇仰頭望向房頂,瞧著破破爛爛的茅草屋頂有幾個拳頭大小的洞。

心情也有點漏風。

今日是豔陽天,帶著暖意的陽光從洞口落下來,照在地上連成一條光柱。

空氣中的灰塵在光束中不停飛舞著,看似安靜,實則洶湧。

未聽到女子發出動靜,顧緋手往後,摸到了床上的乾草。

他薄唇翕動:“夫人,可是又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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