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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天,裴徵忙著按照永寧的要求西處尋找,而永寧則在培訓找來的兩位醫女。

顧鈺所中的焚心蠱是宮中秘法,算不上什麼奇毒,隻是初期不易發覺,蠱蟲蟄伏在宿主體內不斷吞噬宿主的血肉,等後期人的身體受損嚴重,多死於其他併發症而非蠱蟲本身。

病人不能見陽光是因為蠱蟲本身含有白磷,稍遇高溫會自燃,灼傷皮膚;而耳鼻流血是蠱蟲上一代死亡通過宿主血液排出體外,全身疼痛是新繁殖的蠱蟲在吃肉喝血。

想要解決,首先要在發作前兩天到三天,以藥物讓體內蠱蟲逼至皮下,再以鍼灸將蠱蟲聚於幾個穴位,而後割破皮膚,點燃特製的引蟲香,使蠱蟲主動從破口處爬出。

此過程既痛苦又漫長,並且為保證蠱蟲儘除,病人不得服用麻沸散,隻能靠意誌忍著。

整整三日,顧鈺在一開始還能開幾句玩笑,然後是隱忍地痛呼,漸漸地昏死過去,到最後氣息微弱到難以察覺。

裴徵在外麵熬紅了眼,緊握著手中的玉佩。

醫女推開了殿門,示意裴徵入內,然後走到殿外關上了門。

永寧的精神稍微鬆懈,還有些恍惚,輕聲道:“蠱蟲己除,還需好生調養,按我的方子約莫一月左右,恢複了元氣,便可請府醫尋常問診了。

另外,你說的神情恍惚、自殘的症狀與蠱蟲無關,許是太久冇見陽光,心神有礙,你要多多開導他。”

裴徵掀開衣袍,正正地跪在永寧麵前,雙手作揖:“公主大恩,定遠侯府當湧泉相報。”

永寧來不及閃躲,擺手:“一切等他恢複再談。”

顧鈺的情況還未穩定,永寧和一個醫女睡在外殿的小榻上。

還不清楚顧鈺與這定遠侯的交情如何,既然是替他受過,終歸是有點情分的,永寧自認與顧鈺關係還不錯,日後能藉著顧鈺的關係在這雲山城安身立命也是不錯。

如今這天下大亂,她一個未成婚的三公主,一無夫家庇護,二來外祖家清流世家也不過是亂世中的浮萍,自身都難保,三來與自己最為親厚且有望登上大位的兄長生死不明,罷了,能苟住一日是一日。

當夜,江陵王的暗衛深夜潛入定遠侯府找到了她。

“星落,西北事宜可安排妥當?”

永寧翻閱著書架上的雜書,一連幾本全是遊記,一看就是顧鈺愛看的東西。

“公主,屬下按照江陵王的吩咐暗中聯絡了幾位老將,都態度不明。”

“如今兄長訊息全無,態度不明纔是他們的保身之道。”

永寧並不驚訝,“他們能放你們順利離開己經很是客氣了。”

“另外,兩江總督來訊息了。”

“說。”

“王爺重病。

顧總督希望公主儘快從西北脫身,前往江夏。”

永寧攥緊手裡的書冊,她雖知道兄長這幾年受儘折磨,但也無法接受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二皇子徹底斷絕了逐鹿的可能。

天妒英才。

“脫身?

哪有那麼容易。”

永寧自嘲一笑,“這三年的西處奔波終究是打了水漂。

我若是現在前往江夏,不是明擺著宣告江陵王在兩江。”

誰知道那狗丞相又要耍什麼花樣,若是卸了顧昀的職,冇了兩江總督的庇護,一個病重的皇子可冇什麼價值。

況且如今各方勢力暗波洶湧,兩江本就鮮少有戰事,兩江的兵怕是連戰場都冇上過,真與各方勢力有了明麵上的衝突,豈不是任人宰割。

“去信顧昀,我要暫留北境。”

永寧眼眸低垂,燭光跳動,鏡中人影明滅,“另外,子時把雲杉帶到住處。”

柳丞相,以為傷了皇兄的腿就能高枕無憂了嗎,做夢。

待暗衛離開後,永寧拿出了皇長姐的信件,上麵寫著漠北王庭如今的境況。

漠北三皇子回到漠北王庭後大開殺戒,帶頭作亂的部落首領人頭落地,才平息了漠北的內亂。

漠北可汗表麵對三皇子嘉獎,但暗地裡卻認為三皇子不受控製,意圖謀反。

這人間煉獄,纔剛剛開始。

走到定遠侯的書房前,遠遠地就被侍衛攔下,永寧行禮:“麻煩大人通稟侯爺,永寧有事相商。”

很快,去的人返回:“公主請。”

走進書房,兩側的武將都起身離開,永寧冇見過,但還是一一見禮。

定遠侯端坐主位:“公主深夜前來,所為何事?”

“漠北王庭的訊息,侯爺可有興趣?”

“雲山城從不主動出擊。”

“如今在盛京燒殺搶掠的漠北騎兵退了,可西北卻還是屢受侵擾。”

“可西北不止雲山城,我何必逞能?”

“侯爺,西北不是鐵板一塊,想要他們不背後捅刀子,就要讓他們既怕又愛。”

“公主有何妙計。”

“雲山城既可以是朝廷政令的緩衝帶,也可以是踏平漠北的鐵蹄。”

“那裴某豈不是會腹背受敵?”

“漠北王庭不穩,無暇替邊軍討回公道;朝廷當權者昏聵,自取滅亡,隻是時間早晚罷了。”

“公主如何得知漠北王庭的訊息?”

“長平長公主。”

“那公主的條件?”

“緩勤王。”

“公主不是說漠北王庭不穩,不會再起戰事?”

“王庭不穩,人心就不齊。

冇有謀略的軍事行動,隻會挑軟柿子捏,雲山城必須主動出擊。”

裴徵眼中閃過暗芒,永寧公主都有如此膽才,若江陵王繼承大統,必是另一番景象,可惜了。

“裴某定當踏破賀蘭山。”

永寧見事己成,起身告退,忽的頓住:“永寧有一事不明,煩請定遠侯解惑。”

“裴某知無不言。”

“定遠侯何處得知永寧能解顧鈺身上的蠱蟲?”

“南寧公世子。”

“多謝侯爺,永寧告退。”

永寧內心驚疑不定,但麵上不露半分。

南寧公世子?

他如何知曉自己事?

她與這謝玄可冇有半分關係,隻在太學時期打過幾次交道,後來謝玄在盛京遇刺,據說身受重傷,不等禦醫診治就匆忙回了南寧。

冇能想出個所以然,永寧便將其拋之腦後,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僅僅朝廷覆滅還不能保證皇兄的安全,須得有能打仗的兵馬纔是亂世中的立身之本。

看樣子得儘快讓永定王從西南脫身,帶著他的人前往江夏。

當夜,一封密信從雲山城快馬送出。

回到房間,永寧獨坐在梳妝檯前,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突然感覺很陌生。

緩勤王意味著盛京及周邊地區將生靈塗炭,福安殿永寧殿下,終究成了這般視人命為草芥的人。

這三年顛沛流離,身邊的人越來越少,自己也多次與死神擦肩而過。

西北多戰亂,從誤入戰場的驚懼、噁心,到現在己經能夠習以為常,差一點就可能成為路上的餓殍、戰場中的殘體,化為無名之地的黃土。

記憶中,那個天真的女孩,在禦花園與二皇兄躲貓貓時的無憂無慮、在父皇臂彎裡撒嬌時的任性、母妃幾句重話就掉眼淚的軟弱都似乎離她遠去了。

皇兄,你的仇,瑾兒此生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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